二十一世纪诗歌创作的多向度展开

二十一世纪组诗里的十一位诗人都是当前诗坛非常活跃的诗人，有的成名已久，影响很大。总体而言，这组诗歌的创作具有以下几个方面的特征：

第一，这些诗歌多具有明亮的底色，力图表达时代变化中的现实。例如杨克的诗《“从运—10”驾驶舱望向“C919”总装车间》《太平手袋厂陈列馆》《互联网的量子世界》《涠洲岛怀古》，用艺术的方式呼应现实，从过去到未来，从历史到当代，从古迹到量子科学，体现了作者对新的现实变化的敏感以及对历史关键时刻人类选择困惑的思考：“当年应翱翔万里长空/还是先填饱老百姓瘪瘪的肚子/无法证伪，一道无解的选择题”（《“从运—10”驾驶舱望向“C919”总装车间》）。

在迈入21世纪的时候，中国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广东位于改革开放的前沿，它的发展最令诗人感怀。如“来，补拍一下消逝的岁月/全国农业三强县东莞······摆摊的小贩，下海的弄潮儿/曾经的功臣和英雄/都起来跑线列队补拍一下/第一滴汗淹死了贫穷/第一枚硬币亮瞎了眼睛······从最小的可能性开始/······积沙成塔，垒起了今天的高度”。诗人以具象可感的方式，以东莞县为例，传达出21世纪中国城市发展的现代性和未来性以及历史性，在时间链条上具有完整性，给人较为强烈的纵深感，既像深景镜头，又有航拍、近景、特写的特征。

其次，这些诗和诗人的风格丰富多样，与当前诗坛多元化的格局相对应。例如吉狄马加擅长用比喻和隐喻的方式表现人内在世界的恒定与坚强：“或许，当一代人的记忆最终锈蚀如沙粒/但我依然会执着地相信：凡是被良知和纯真的灵魂所过滤的东西/都会以不同的方式存活下来”（《绝不会改变——写给彦火》）。21世纪充满各种变化性和不真实感，但诗人始终坚持用心去感受这个世界：“相信疼痛/始终要比相信真理更真实”（《绝不会改变——写给彦火》），“蓝色······/高于绝对的真理”（《蓝色》）；“疼痛”“蓝色”都是感性的生命体验，体现了诗人对肉体生命的尊重：“最终/我是一具裸体/······我/什么也没有/但我/从鸟那里/开始/重新/学会了/飞翔/尽管天空/已经/死亡”（《学会飞翔》），也表达了渴望超越的精神。车延高的诗短而隽永，耐人寻味，《向往》《沉默》《劫》《灵感》《内伤》《净》《悲》《礼物》每首都机警，言有尽而意无穷。《自黑》这首诗，还有一点现代人的“冷幽默”：“说自己黑/是因为我不说，你们的眼睛也知道我黑//何况黑还有另一层意思/说出来，是自嘲/等你们说了，就是真相// 现在，都怕说出真相/当然也有例外，许多人头发白了/要去染成黑色”。熊焱的诗很有当代年轻人的代入感，擅长成长叙述。例如《我已顺从于时间》从“我十岁时”对十八岁的幻想，写到“人至中年”“不再幻想未知的命运，只是顺从于时间”，成长的心路历程步步铺垫，虽然“慢慢滑向黄昏的地平线”，但整个过程的展现，还是很有少年感的，像流行歌曲中的歌词，极易唤起人的共鸣。

再者，一些诗向中国古典诗词传统掘进，带有圆融的意境。如李少君《来雁塔之问》：“万亩荷花，十里垂柳，随处竹林/如此风光遗产，还剩多少？/半池月色，一泓清水，数点蛙鸣/何等闲适心态，还余几分？/吟两句诗，抚一曲琴，养一夜心/这样的隐逸君子，还有几个？/情似湘江，顽如石鼓，固若衡岳/此等节操胸襟，当下何处可觅？/年少时在南北各地行走，怀此疑问/现如今东洲岛上船山书院或可解惑”。这首诗具有宋词韵味，唐朝隐逸情怀。车延高的短诗，也领悟到了传统诗歌意境的精髓，立象写意，余味曲包，韵外之致，余音不绝，将现代人的精神与意境的表达方式结合，形成了涵义隽永、精神独立、极具个人风格的诗歌特征。

最后，诗人们对自然景物都有各自的偏爱，例如霍俊明的《群山之下》就写了《祁连山》《燕山》《苍山》《雪山》《旧山谷》以及“无名山”等各种山的风姿，像各种慢镜头、长镜头，带领读者在品山的过程中，也不断品读诗人充实而精妙的艺术之心。只有内心充实的人，他脑海中的大自然才如此自在、自由、缓慢、轻盈。田湘的《江畔小镇》《圣名岭》虽以“物”“景”为抒写对象，但更侧重表达主观情思，诗歌中的抒情主人公比较多情。郑小琼的《旷野记事》比较写实，具有朴实清新健康的泥土味气息。

总之，《关于二十一世纪的诗》（组诗）既有现实关怀，又有古典艺术情怀；既有丰富的情感美、隽永的哲思美、多彩的想象力，又有清新的自然美、独特的个性美、多样的风格美。

作者：颜小芳（作者为南宁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

（作者：颜小芳)